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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個,充滿死亡氣息的冬至。

北風冷颯,雪花凌落紛飛,一切也將顯得倉促無助。


遠方有間荒廢的小屋,四周只有乾枯的柳樹陪襯,屋瓦早已斑駁不堪,窗面蒙上一層,從窗外往內看去,身穿破碎襯衫皮革褲的男孩正瞪大雙眼躺在單薄的木床上。

沒有床單只剩一條殘破不堪的灰褐布巾,男孩伸出乾瘦蒼白的手,向前抓緊空氣,他無聲流下淚來。

 

直到最後他仍是一無所有。

 

喉頭的刺痛乾澀感仍是不放過他,乾涸的血塊仍胡亂地掛在嘴邊,卻又被濃稠的血紅再次覆蓋,他大口的呼吸著,但緊接著吐出一灘鮮血。

 男孩無奈地笑了笑,也不再那個渴望活下來,他放緩呼吸速度,任憑鮮血隨意流淌。 

晨曦已來臨,男孩也緩緩閉上眼睛,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,而該放下的終究要放下。

 

魂魄隨著夜暝逝去。

願天父恩寵。這是他畢生的願望。

 

 


 

 

時值日夕當空,著高筒深灰皮製長靴,踏在冷清茫桑的龜裂泥土上,透瑩的光珠投映在眼角旁,好似一道流光。

 


從這裡到遠邊褐黑色系弧線之間的範圍內,是座極大的墓園,亦是從冥界至人間的唯一途徑;然而自己的長眠地,似乎也坐落於此。

乳白墓碑橫七豎八地倒臥著,似乎都在不甘所有者的遭遇意外。

 世界如一台不停運作的機器,每個人生猶如不起眼的小零件,努力地做好自己並且發光發熱,才有可能讓世界有那麼一點轉變,甚至是影響未來。

 

多少人命是被自己看貶,然後殘害亡失捨棄掉的?

 

彈了下手指,不再此地久留,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。

 

 

 

 

PM 4:46

 

 烏煙瘴氣的灰煙讓自己皺起了眉頭,一部部汽機車不甘示弱的呼嘯而過;雖告解了世界更近一步的象徵;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來,負擔又更重了些,穿過相互穿插的陰冷小巷,差點因為生長在暗灰牆角的青苔摔跤。 

一座被藤蔓圍繞的車站就這樣映在自己眼裡,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相當偏僻的荒郊野外。


透過隙縫往內望去,一名少女正孤單地站在第一月台前,踏上凹凸不致的石階,站穩後悄悄地入內。

跨過通入口磚階,才距離少女約一公尺多,即可清楚的撞見滴滴淚珠從少女臉龐滑落。

 

「想搭去哪裡?」繞過梁柱,在少女身後發出聲響,細黑的髮絲因為微風而拂過自己臉龐。

 「搭去沒有你們這群混蛋的地方!」少女向前看的眼睛瞪大了些,口氣壓低,那不是一個高中女生會用的口氣。

 

輕輕揚起微笑,輕拍了穿戴後方的暗紅色披風「對於跟你無關的人,也會以混蛋稱呼嗎?」

少女趕緊朝自己方向看過來,似乎認為自己是他熟識的人。

 

「......coser不可以在這裡的吧?!」明顯感到驚訝,卻用猜疑的表情掩蓋,用譴責的口吻逃避。

 

又一陣傍晚的風吹來,晚霞照耀,映著橘紅色的亮光。

「來玩個遊戲如何?」並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。

對方瞥向我,似乎認為我不懷好意

拿起放置在左胸口袋裡的撲克牌「方便蹲下嗎?」我問

 

少女有點不安地看了看自己的裙角,接著小心地護著臀部蹲下,但猜忌的眼神依舊沒有變。

熟練的將牌分成兩部分,個別分至左右手,快速的將兩部分的牌交疊一起,開始動作到結束頂多五秒鐘。

 

「好快!」少女發出驚呼,過了一秒卻恢復原來的口氣「呃,我才沒有覺得很快,只是比一般人快就是了。」

輕笑「抽一張卡吧,不要告訴我,自己記好,在放到我手中的卡裏頭。」

 

手中的牌卡被抽走了一張,少女低頭看了一下,之後警戒的又放了回來。

點點頭,之後又持續的洗牌,攤開,抽出梅花2「這張吧。」

 

少女又露出驚訝的表情,不過卻又快速恢復「對啦!」不甘心的說著。

「再一次!」

「當然,我也是這麼想的。」

又讓少女抽出了一張牌。

 

「菱形4,我看到了,藏好一點,再抽一次吧。」將其手中的牌抽走。

「哼!那你可以不要看這裡啊!」少女心不甘情不願的又抽一張。

 

「紅心A,這次我沒有看到。」

少女低頭看了牌卡,臉色又變了,而這次並沒有變回原先的猜忌「怎、怎麼知道的?!」張大原先保持僵硬的嘴唇驚呼。

 食指輕輕夾起剛被放置一旁的牌卡,並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,笑容不減「梅花2,你很恨你的父母吧?」

「欸?!」少女瞪大美麗的黑瞳,接著略感憤怒的握拳「你、你又知道了?!」惱羞成怒。

 

「你覺得他們把妳生下,是在讓妳活受罪,無誤吧?」調整一下姿勢,將右膝貼至地板,左腳向前跨。

不顧少女握緊拳的舉動「菱形4,妳也認為朋友都在利用妳,暗地放箭,總是藉機將一切過錯嫁禍與妳,而妳也只得乖乖從命,畢竟校規規定不可與異性交往,而她們知道妳的秘密。」

「你不信任爸媽,是因為他們向你的班級導師告訴了你的情況,」緩緩道,瞥向少女「說是為妳好就像風一樣進到妳的耳裡,又再次隨風飄走,妳認為全世界的人都虧欠妳,妳也不願意信任任何人,爾後東窗事發,妳開始產生怨懟的情緒。」

「認為沒有任何一樣長才的妳,從以前幼年看到有成就的人皆會產生妒忌的心,妳不會想要怎樣可以增進自己,反而淨想些怎麼害人的伎倆。」

「 黑桃A,沒錯,就是妳深愛的他,不過付出相當多的心力和他在一起,他卻不認為應該要好好珍惜,妳要知道,在他心中和妳同等地位的多的是,不知道這是不是壓垮妳的最後一根稻草?」微微地笑著,無視於對方即將爆發的情緒。

 

黑瞳不斷地冒出透亮的淚珠,直直連成一條線,之後滑落,而淚水的泉源閃過憤恨的火光,少女狠狠的瞪著自己。

「沒有錯!」她加上重音,音量放大「你說的都沒有錯阿!我就是這樣的人!」寂靜的月台穿堂迴盪著少女的大吼尖叫,與夕陽帶來的光輝格格不入。

「為什麼?!從來就沒有人站在我這邊!原本以為交到新朋友了!結果竟是一堆害我的混帳!!!!」細長柔順的黑髮被少女激動的情緒變得相當雜亂「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?!我真的很愛很愛他!他為什麼還是感受不到!!我是一個沒人愛也沒有反擊能力的廢物!!!你說說看,為什麼會這樣啊?!!!!」她抓住自己身穿著的毛衣,相當大力的將拳頭朝自己肚子撞擊「開口啊!!!你不是很會講?!!!」

 

「妳有沒有看看,一堆比妳條件差的人?」淡淡問著,站穩腳步扶正披風「有些人...,」

「閉嘴!!!!這種鳥話我都聽過了,反正就是說我不知足!!!」毫不留情打斷自己的話,但是內容無誤。

「很好啊,妳都知道,妳知道了就好。」冷冷地看著對方「我也知道妳接下來要幹嘛,馬上就整點了,妳就好好期待吧。」

「你要知道,在那之前,你也害慘了相當多的同儕,任意毀壞他人作品,也絆倒了要代表全市參加長跑的選手,諸如此類,所以現在可說是,妳自找的。」

 

「你這個混蛋!!到底是什麼人?!!!為什麼知道這麼多?!!!」

拿起掉在磚階上的眼鏡,鏡面安然無恙「妳不用知道我是誰,反正以後多的是時候見面。」

 

遠出傳來鳴笛,火車鏗鏘聲傳入耳中,刺眼的光芒正預告著死亡之時。

少女漸漸變得無神「發了短信給他們,看來沒有半個人來,直到最後還是沒人在意呢......哈哈。」

沒有任何表情的望著對方。


她摀住自己的眼睛,在火車駛向自己前方時,向前縱身一躍。

碰!!高速的衝擊力使得少女身體當場分離,濃稠的鮮血如同火山爆發般噴發到事發各個角落,包括自己內襯的白襯衫、臉頰以及鏡片上。

軌道上多了支離破碎的肉塊以及粉色物體,頭顱滾至自己腳邊,翻白驚恐的眼神結束了這一切。

「我們地獄見。」語畢回頭,在車長下車搞清楚這一切來龍去脈前離開現場。

 

 

 

 

PM6:12

 

將方才波及到的鮮血想盡辦法清理去除,汙穢的血總是如同惡靈尾隨自己般的難纏。

 

景物明顯了有了轉變,灰藍的蒼穹、遠方的墨綠大樹、青綠草原伴隨著片片小花陪襯,幾隻蝴蝶翩翩舞出屬於春天的樂章,優雅的東風將方才沉重一切掃除,即使在傍晚這些景象依然存在。

鼻腔充滿青草的清新味道,一隻鼬鼠竄出樹洞,看見自己卻倉皇跑走,杜鵑鳴啼於枝頭上奏出愉悅的古典樂,但也飛快離開。

 

走過山坡,遂轉為泥土陸地供人們行走,遠方的田野象徵農家自給自足的生活。

往左方看去盡是用黑色瓦礫片隨意搭成的房子,乍看之下每戶房子皆無異同;但仔細往倒數第三戶人家的鐵桿窗子看去,好幾幅用蠟筆繪製而成的圖畫吸引了自己。

 

沒錯,就是這裡,最後一個徵收的地方。

入內,屋子僅僅靠著微弱的黃光保持明亮,擺設相當簡單,在這不到10坪的空間裡,生活看似相當拮据。

「那個...爸爸媽媽...有事出門了,請問有...事情嗎......?」一旁的榻鋪上躺了一個身子單薄、虛弱的女孩,捲曲的褐髮因為盜汗而全數黏貼至其蒼白的頰上,藍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看,斷續的語氣代表女孩沒有什麼力氣。

輕輕坐向床鋪「我是來找妳的,不是妳父母。」輕輕揚起笑容,不想讓對方有壓力。

 

「......找我.....?」藍眼睛閃過一絲疑惑,她虛弱地想坐起身。

輕輕點頭「妳好像很喜歡畫畫。」扶著少女緩道。

 

黯淡的藍眼睛變得稍加有神了些,少女擠出了個笑容「恩,是阿......只是現在......很少畫了。」

「為什麼呢?」

「因為我不想要一直...消耗蠟筆阿,這樣...爸媽還要出城...幫我買,很浪費錢。」女孩帶點哀傷的語氣「況且我身體...又不好。」

 

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些以蠟筆勾勒輪廓線的圖畫,抹上一層淡淡的靛藍,顯得格外淒涼,那些艷麗的色彩,終究被覆蓋為暗色。

希望,就此被外界因素阻撓住。

「哥哥對不起...家裡沒有什麼東西......。」對方打斷自己的思想,略顯緊張地抓著早已被磨破的毛毯。

「沒關係。那個是巴黎鐵塔?」指著窗台上那個用黑色蠟色勾勒的兩條向外斜出去的線條。

女孩點點頭「之前...有個大姊姊來過這裡...給我看好多地方...的照片。」女孩呼吸慢慢急促起來「像是...那個是倫敦鐵橋...還有....自由女神...還有...呼呼...,」

「萬里長城,是吧?」輕輕拂去女孩額頭上斗大的汗珠,憐惜的看著「妳閉上眼睛,我讓妳看個東西。」拿起水杯輕輕靠著女孩的嘴邊「先喝點水吧。」

直到水杯只剩下一半,女孩才緩緩閉上眼睛。

 

向前抱住對方,右手輕輕覆蓋在女孩的雙瞳上。

五秒鐘後,女孩發出驚呼「哇......好漂亮的鐵橋!!還有.....楓葉,欸?這不是...那個埃及的那個...獅子嗎?」

 

「阿啊...巴黎鐵塔!!真的就長...這個樣子!還有萬里長城...真的..好長啊!」

 

「自由...女神!!如果我跟妳說...我想要...自由...妳會給我嗎?啊!聖女...貞德像!我可以...像妳一樣...有勇氣嗎?」

 

「雪梨...歌劇院、好白的...富士山!」

 

隱約感覺右手有點濕氣。

「比起畫圖,妳更想要環遊世界,對吧?」輕輕問著

 

拿開右手,女孩睜開眼,藍瞳因為淚水流下更顯純真澄澈。

她用力地點著頭「對...謝謝...真的...這些地方...我永遠...去...不了,哥哥你...完成了...我的夢想...。」

「並沒有,等以後,」撫摸女孩的捲髮「這只是剛開始,妳有很多時間可以造訪這些地方,想去哪都隨妳。」

 

她又輕輕閉上眼,淚水又再次滑落,但是卻揚起笑容。

「哥哥...我有點...想睡...覺了,真的...很感謝...你...。」

女孩緩緩躺下,那幸福的表情,自己已經許久沒看過了。

如此安詳。

 

「晚安。」淡淡的在女孩耳邊留下一句。

「Angel. 願上帝恩寵妳。」

 

晚風吹進窗台前,帶走了女孩的靈魂,帶走了痛苦。


看了一眼窗台上的畫,輕哼著那首古老的choral,走出門外。

 

─願所有靈魂皆能獲得解放。

 

─無論正邪。

 

 

依然這樣祈禱著。

 

 

 

男孩略感緊張害怕的望著眼前那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。

這裡...是哪?剛剛不是躺在床上嗎?

 

「孩子,看的見我嗎?」一個聲音響起,男孩跳了起來。

 

眼前浮出了一張男子的臉,俊俏但冷酷。

「不用緊張,我又不會吃掉你。」男子伸出手來想握住男孩的雙手。

 

男孩頓了頓,猶豫地伸出手。

「你,似乎有聽的到人們心中聲音的力量?」

 

再次點點頭。

男子輕笑「那麼,願意在我身旁,和我一起工作嗎?」

 

男孩搖搖頭,他不能說話,只能靠微弱的聽力以及視力看世界。

「不用質疑你的能力,你可以的,幫助那些靈魂,讓他們知道他們生前的所作所為,點醒他們,這樣我以後管理也方便。」男子挑眉,晃了晃首中裝著紅酒的玻璃酒杯。

 

「我會賜予你力量,你就放手做,這樣可以嗎?」

男孩終於提起鬥志點了頭。

 

為此他也感到高興,因為他終於能夠為世上盡份心力了。

 

這樣,就能夠,對得起上天了。

 

 

 

 

「我問他,他為了什麼而徘徊在世間?他淡淡的勾起笑容,指著我,不發一語,之後從我的視線中消失。」《來自冥界的魔術師 終章 》

 

 

 

       《全文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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